養花紀事

如今養花這個詞在我的家鄉已不算太陌生了。你只要溜進商品房居民小區抑或是漫步進入某家屬區，你的視野均會被住戶陽臺上的花卉，綻放出來的風景所吸引。有造型優美的豆金娘花，有豐姿綽約的牡丹花，有綠姿勃發的觀葉植物龍雪樹，有造型古怪風格獨特的映山紅花，還有那古樸蒼翠的小黑刺花，這些花株株精神抖擻地盛開在眾目睽睽之下，你若是為哪一盆花感慨萬千，移步上前咨詢養花的主人，他都會容光煥發地對你說，這是我家養的花，是它們給我們的環境帶來賞心悅目的愉悅。

在我童年的記憶里養花是有錢人家的事。那個尚處于不暗世事的我，在那稚嫩心靈的憧憬里認為栽花養草，是所謂的富貴人家的事。在那些窮熬日子的歲月里，我們家住在距離菜市場只有一步之遙的大街旁，打開街旁的一扇木板門，進入徑深不到3米長的小巷胡同，跨過一個露天院子便抵達了我兒時的家。院子是隔壁鄰居和我們共用的，憶往昔蹉跎歲月稠，日子過得一貧如洗的我們，那時是無從談及養花之事的，院子里沒有我家的花。然而，那個50余平方米的院子里，一年四季卻可遇見色彩繽紛的花。在那陽光明媚的春天里，不經意間，你會發現院子邊的瓦房豁了縫的土墻間隙里，有一棵迎春花的枝葉悄悄地探出頭來，展示著新綠的藤蔓報到那早春暖意的消息。一旦到了氣溫炎熱，雨水豐沛的夏天，那一方休閑的院子也便更加熱鬧了。在陸續吐艷的花朵中要數月月紅花最熱烈了，因為月月紅花范濺，委實容易栽種成活。從一盆月月紅花上修剪下來的枝桿，在無霜期的天氣里，隨便挑一個容器裝置一些泥土并保持濕潤，把月月紅花的枝桿插入容器里后，且將它放置于蔭涼地方，月月紅花便生根發芽開花了。隔壁鄰居在院子的屋椽底下，如法泡制了許多盆月月紅花。每蓬花開的季節，院子里一盆盆的月月紅花就次苐開放了起來，紅灼灼鮮燦燦的花朵像天邊的彩霞光彩奪目，令人心迷神醉。還有那鮮為人知的太陽花，也跟著爭先恐后地吐露著芬芳，迎著金色的陽光絢麗耀眼，引來了許多不知名的蜜蜂翩躚于其間，嗡嗡地唱著歌穿梭于花叢中，為普通百姓的家庭帶來了無限生機和溫馨。

大概是花開富貴的禪意，保佑著我們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的有了起色。我亦無從知道是什么緣故，在那些貧困而又平談的日子里，喜歡來我們院子里尋開心的小伙伴很多，他們要么邀約我們一起在院子里捉蝴蝶攆蜜蜂；要么情不自禁地被盛開的鮮花熏陶得手舞蹈；要么索性在院子哼哼嘰嘰地唱響兒歌，玩起了拍打紙角板的游戲。在那些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里，我對花的情有獨鐘，便日臻潛移默化了，大凡是躥門子也罷，或外出旅游觀光也罷，凡是有花有草有樹的地方都能激起我對生活的熱愛，對大自然的天籟造化寄予無限深情的贊嘆。

在為了母親的囑托：“兒子要好好地讀書，學習成績好了，你將來就有衣穿有飯吃有房住?！?，而努力向上的幼年時光里，我鄭重地把養花之事，裝訂在那一頁頁用心苦讀的教課書里。但關于花的《電影》、《書刊》以及《歌曲》的流行，一度時間讓我如癡如醉。曾記否，我在讀小學的時候，就聽說有一本以花的名字來命名的書，那本書的名字叫《黑牡丹》。據那些閱讀過此書的文化人說，《黑牡丹》一書講述的是一個令人心驚膽顫的故事，特別強調未成年人絕不允許閱讀此書。在那些文化生活油盡燈枯的日子里，《黑牡丹》一書被列為禁書，只以手抄本的形式，在社會上一小撮人的手里流傳，由此而增添了我對該書的崇尚和神秘。扯遠了還是直奔主題吧，60年代初期和70年代末要養花對我家來說，實屬望梅止渴的事情。隨著歌壇新秀蔣大為的出名，一首讓人們喜聞樂見的歌曲《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》，讓人喜歡得蕩氣回腸。我經常在我家后院栽培的那棵小桃樹旁吟唱這首心中的歌，一副憨態可掬的神態，至今讓人滑稽可笑。日子在年年歲歲花相似，歲歲年年人不同的光影里流逝。80年代末我高考落榜了，為此飽嘗了名落孫三的凄慘與無奈。一首流行得很酷的歌曲叫《我送你一朵勿忘我》，我經常以酒精麻痹大腦神經，在夢葷讕珊處低語著醉歌，把那棵勿忘我的花栽種在我那熱情而又荒蕪的家園里，任那風吹雨打也沉默。

好在那時天無絕人之路，我順利地通過了社會招干考試成為自食其力的人。養花漸漸開始風靡一時，花卉展覽日趨增多，各種知名或不知名的花兒，像嬌美鮮妍的時裝模特兒，風姿綽約地走上了大眾文化舞臺。有一次，居委會的蔣大媽來吩咐我們：你們家有花嗎？趕快拿出來登記，市上要舉辦花卉展覽會，還要邀請省內的養花愛好者前來交流參觀。母親撅著嘴說，院子里有的是花，全是隔壁鄰居家養的普通花。那位戴著紅袖套的蔣大媽疾步走到放置映山紅花的石階旁，瞇著眼睛暼了暼石階上的花。然后扔下一句話，這花開得還是好，就是沒有特點，真可惜??！隨及轉過身弓著背默默地走了?？涨奥≈氐幕ɑ苷褂[會，終于在我的翹首期盼中到來。那是我參加工作的第二年頭，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，那次人氣很旺的花卉展覽會是在Q城最大的公園舉辦的。前來參觀花卉展覽會的市民絡繹不絕，熱鬧非凡。那次花卉展覽盛會是花的節日,花的深情,花的姿色秀，花的海洋，花的世界，讓我大飽眼福，大開眼界。我那時以這樣的文字來形容花卉展覽會的精彩:邀花仙子醉故鄉情,聘雅士言志贊花俏。如今回味起來委實是妥貼的了。那場花的盛會提升了城市的品位，亦薰陶了我對花的特殊情愫。

于是，養花的人家似雨后春筍一般在高原小城逐漸形成了氣候。起初，小城里沒有花市，你只能在馬路邊或街道旁偶爾遇見，寥寥無幾的幾個鄉下人，從深山老林里挖掘出來的野花，千姿百態地呈現于露天街市，與那些愛花人作零星的買賣交易。后來愛花養花的人越來越多了。最初的那種買賣方式已不能滿足城里人嗜花極限的需要。慢慢的愛花養花的人經常聚集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商談花事，進行花的買賣交易。與此同時，還有一些愛鳥養鳥者云集于此商談鳥的生意，久而久之那個固定點便成了人們約定俗成的花鳥市場。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我的一位愛養花的朋友驅車邀我去逛花鳥市場，讓愉快的周末增添幾縷花兒的芳香，我隨及與他欣然前往。買花伊始，我喜歡買那些普通而常見的花卉如：燈籠花、月季花、長青藤、指夾花、吊蘭花等花兒。因為普通花很好照管，冬天里，除了那些肉質根系的花卉需要抬回家越冬外，其它花卉置之于室外，在土壤保持微潮的情況下便可越冬。常見花卉的栽種方法亦很簡單，即在早春里將其一一翻盆，首先把所有的花澆透后，用手在花盆里摸捏花泥，若花盆漏水慢，花泥仍有粘稠感就說明花泥里的養分仍然充足，沒有必要尋找新泥換上，若花盆漏水快，伸手摸捏花泥屬于那種不粘手，并極易脫落的狀況，以此表明花盆的泥土養分已被花吸收殆盡，以此泥養花，花就會干枯直至死亡。以此為花翻盆的衡量標準，將花兒們翻了盆施好肥澆透水，安置于陽臺通風透光處，隨著氣候的轉暖，花兒便一天比一天鮮艷而又蔥郁起來。當花兒含苞待放之際，家居環境就無比溫馨舒適了，一種純天然的天簌花香隨風潛入你的鼻翼，你便會發自肺腑的欣慰花之彌香給生活帶來的溫馨。鼻留余香地感謝這個花開的季節，細細咀嚼唐朝大詩人李商隱在《錦瑟》里贊美花的詩句：莊生曉夢迷蝴蝶，望帝春心托杜鵑。此情可待成追憶，只是當時已惘然。而韻味深長。

日子在花開花謝的輪回里，撕開了一頁又一頁的日歷。隨著物質文化生活的不斷提高，人們對花的要求和對花的欣賞，亦隨之與時俱進不斷提升。目前去花鳥市場賣花的人們，已不再滿足于從前那樣，只需花容易成活且價廉，就視為將其賣回家美化環境的如意花卉。與此相悖，時下人們認為理想的花兒是造型獨特，神形色香俱佳的花卉。因為當今社會的溫飽問題，已不在是人們所關注的事情，人們所關注的是怎樣用金錢來改善和改變周圍環境，從而提高自身的生活品位和生活檔次。我亦跟風購賣了一些名貴花卉，置之于自己寬敞舒適的家居陽臺上精心試弄，還大張旗鼓地上花市賣回最好的花肥，來施肥養盆，以盼望我那些可愛的花兒，能如期綻放出像妙齡女人那樣窕窈婀娜，豐姿妖嬈而又儀態萬千的花顏。

然而，理想與現實的差距是殘酷的。急于求成的我忒缺乏養花經驗，對花兒的習性和生長規律還未清楚之前，便迫不及待地對其施了許多水和花肥，最終是所謂的珍稀花卉，禁不起我那粗糙而又野蠻的折騰，它那青翠柔嫩的花枝日趨枯稿至直死亡。注視著眼前凋零的花兒，我仿佛目睹了一株奇葩綻放在良知的花圃里，告訴我們養花即為養心養性養慧，那種操之過急的做法是不會有好結果的。